摘要: 原標題:梁文道:今天的教育里我們好像仍然在強調(diào)一種可以被稱作正確的統(tǒng)一 今天的教育里,我們好像仍然在強調(diào)一種可以被稱作「正確」的統(tǒng)一。 所
原標題:梁文道:今天的教育里我們好像仍然在強調(diào)一種可以被稱作“正確”的統(tǒng)一
今天的教育里,我們好像仍然在強調(diào)一種可以被稱作「正確」的統(tǒng)一。
所有的問題,好像最終都應(yīng)有一個「正確答案」。而偏離了這唯一的「正確」,就將被輕易視為異端。
可是,如果在學堂之上,只允許一種統(tǒng)一聲音的存在,失去了不同立場與觀點的碰撞火花,那么教育本身只會變得蒼白無力,甚至失去原有的生命力。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依然任重道遠。
最近,與大學高校有關(guān)的新聞似乎特別多。
相信你已經(jīng)聽說了武漢大學的“賞櫻沖突”;前不久,河北另一所高校內(nèi),有學生身著漢服上學,卻被學校的輔導員認定是“奇裝異服”,甚至發(fā)出不換衣服就退學的“警告”。
除此之外,還有一所著名高校里,一位教師被學生舉報了,舉報的原因則主要在指責這位大學教師上課的內(nèi)容和方法有問題,歪曲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正確”講授方法。
看完這些新聞和消息,今天我很想和你討論這樣一個問題:什么叫做「正確」?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關(guān)心與「正確」有關(guān)的問題?
1、要求「 正確」,只會讓課堂本身變得更加蒼白
我常常會收到各種各樣的提問,而在這些提問里,會發(fā)現(xiàn)不少年輕人喜歡問我關(guān)于“這樣做是否正確”,“怎么想才叫正確”,“如何理解才能有正確的認知架構(gòu)”這樣一類問題。
我一向不太會回答這類問題,不是不愿回答,而是我不懂該怎么回答,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正確」。
為什么這么多人認為,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有「正確答案」的呢?
不可否認,當我們對事情形成一套看法,難免會自以為它就是正確的,這是一回事;可另一回事在于,一旦一種學說,一種主張,被認為是正確之后,好像自然的所有圍繞它的講述都必須以它是“真理”為前提而展開。
于是,在寫作創(chuàng)作,尤其是在教學的時候,好像就都必須依循一種唯一的模式去教授學生。
可是設(shè)想,我是一位教師,今天要向?qū)W生們講授馬克思主義,難道我就不能在課堂里介紹各種反對這種主張的其他觀點和學說了嗎?根據(jù)最近發(fā)生的事件來看,似乎有些年輕人的確這么認為。
按照這樣下去,恐怕今后所有課堂和課程內(nèi)容,都將變成一成不變地表述一套學說、觀點或理論的「 正確性」了。但事實上,從古至今所有的學說和學問,都是在不斷爭辯之中,逐漸豐滿完善起來的。
如果失去了不同的立場和聲音,那么這套學說或理論就將變得更加蒼白,不再具有生命力。
而且,一套學說或理論里所真正包含的那些復雜的、高妙的、細致的內(nèi)涵,就再也無法發(fā)展。
比如儒學的進展,從先秦到漢朝,正是經(jīng)歷了許許多多接連不斷的爭論而成長起來的,這個過程里的大儒,他們對于儒學的基本理念一致,但都各自發(fā)展出獨有的特色——這種獨有,就是通過與不同學派、不同流派的人爭相辯論而發(fā)展出來的,也才使得儒學愈加豐富壯大。
2、先學會為你的對手,作出一番強有力的辯護
事實上,基本可以說沒有任何一種人文社科的學說不是這樣發(fā)展起來的。因此當我們在教書的時候,必須讓學生們?nèi)フJ識到這些爭辯的過程,以及它所帶來的結(jié)果。
為了讓這個說法不那么抽象,我舉一個具體的例子來闡述——
過去十多年,有幾位非常重要的西方政治哲學家相繼去世,直到今天,我們都還要不斷重讀這些人留下的著作。其中一位,就是讓20世紀政治哲學能夠重新煥發(fā)新生命的重要自由主義哲學家,約翰·羅爾斯(John Rawls)。
羅爾斯作為一位哲學教授和大學教師,他又是如何教學的呢?羅爾斯在哈佛大學授課時,非常強調(diào)一種讀書的態(tài)度,他對學生們說,當你閱讀任何一位過去重要學者著作的時候,如果你發(fā)現(xiàn)他們在闡述中有些地方表述不清,或者論證站不住腳,甚至你持反對觀點和態(tài)度時,你一定要做到的是,首先為這本書以及這位作者的理論進行最強辯護。
也就是說,你需要先從這位作者的角度考慮為什么他會產(chǎn)生這樣有問題的論證,把你認為他的論證中存在空隙的地方填滿,而不是簡單直接地給予否定。
只有通過這種方式,你才能夠真正理解這些哲學家的觀點和論證,以及彌補建構(gòu)你認為的缺失之處。
這個時候再去進行反駁,反對的就是一個最強版本的對手,那么你做的反駁才是有意義的,也才是真正有可能站得住腳的。這就是羅爾斯倡導并堅持的一種閱讀和辯論方法。
3、無懈可擊的論證,要通過對手的批判來完成
羅爾斯的另一位同事,羅伯特·諾奇克(Robert Nozick),在讀了羅爾斯的重要作品《正義論》之后受到非常大的啟發(fā)和激勵,也寫了一本極為重要的政治哲學著作《無政府,國家和烏托邦》(Anarchy, State and Utopia),這是一本自由意志主義、自由至上主義的經(jīng)典哲學著作。